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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梦想在远方,回味我们每个人的青春楔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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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发表于: 2011-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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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一次出远门
  成都。
  翠竹县城最大的客车在这个城市里简直小得可怜。李思城看见窗外有两三个客车长的公共汽车呼啸着在比翠竹县城宽三四倍的大街上疾驰。从车窗里只能看见高楼的腰部。大街上没有那么多的人群,但车辆多了起来,一辆接一辆,像双河里的鱼群一样顺水追逐。
  车是天亮后驶进城的。在城区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却还是看不到城市的边。李思城终于想信了母亲沈华的话。而且,一个长期生活在山里的农村人,想像力再丰富,也决不会想像一个城市会那么大,会那么让人迷惑。
  坐在李思城旁边那个把嘴巴张成喇叭花的麻脸汉子正在酣睡,时不时地把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大口大口地咽进喉咙,突出的喉结上下运动着。这汉子至少四次把他的脑袋压到李思城的肩上来,但李思城没有动。这一夜他没有睡意。一则他这两天情绪波动太大,二来,放在衣服里的二十多块钱是值得保护的。万一被人偷走,连去少林寺的路费都没有了。他得感激林如凤。细心的林如凤把这趟车票买了,至少他可以省下八块钱。坐火车,就便宜了。他可以忍着不吃嘛。昨夜,车到一处地方,司机叫大家下来上厕所、吃饭,他下车找一无人处尿了,但饭是不能吃的,便一个人回到车上等着。一车人谁也不理谁,各自打各自的瞌睡,后座有一中年女还说起了梦话,而那麻脸汉子一上车就睡着了。李思城现在倒有点佩服他们了。据李思城判断,这些都是到城都来运货的生意人。他们的大包小包就放在客车顶棚上。昨晚半路休息时,李思城看见他们还爬到顶棚上去翻东西,并呜呀呜呀地乱叫。

  李思城正胡乱地想着,突然一个急刹车,所有的乘客身体都向前猛冲,那麻脸汉子的麻脸一下子撞到前座上。不过他好像没有在意,抠掉眼角两粒干硬的眼屎,打了几个哈欠,自言自语:“妈的,终于到了。”
  车里乱起来。人们都在找自己的东西,骂声不绝。那麻脸转头问李思城:“兄弟,干啥去?”李思城见他老江湖的模样,后悔昨夜没有找他聊天,这次机会可不能放过,便急答道:“到河南去,不知咋坐车?”
  “河南?郑州还是开封?那地方我熟得很,八二年我去过。”他的手平削了一下,说:“那地方平得很哎,妈的火车走了半天,就是看不到一个山头,嘿,兄弟去干啥?”
  “我要到少林寺去,大哥晓得咋坐车不?”李思城见那麻脸已经站起身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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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11-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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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船长
    
  “少林寺?”麻脸一下就傻了,挠挠脑袋,说:“你先坐到郑州吧。郑州是河南省会,到那以后好找。你到少林寺干啥?那地方可不好进哩,那地方的人出来,一个能打好几十个。听说那些人出来后,好多都到中央当了保镖哩!”

  李思城立即感觉到这麻脸也不知道少林寺怎么走。但他总算搞明白了,到了郑州就好办。他问麻脸:“大哥,火车站咋走?”
  麻脸向前一指:“打这走,向左拐弯见到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右手拐就到了。”
  李思城谢过麻脸,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按麻脸的指向走。一大客车人,此时像几料碎米花撒进盛满水的大锅里。耳旁全是陌生的口音,那有点夹舌头的成都话很刺耳。但李思城认为,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就必须说这种话。他自信自己的普通话说得不错,不过还是等出了省再说。普通话是说给省外人听的。省内人,不管哪个地方的方言,总归还是听得懂的。

  李思城看着街上到处都是卖小吃的,热气腾腾。也许是昨晚受了风吹,他的肚子隐隐发痛。他走到十字路口时,肚子已经叽哩咕噜地叫起来。他知道要坏事。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厕所,只有密密麻麻的高楼。
  他屏住气。他夹紧屁股。他现在最需要一个厕所。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拿出一块钱来找一个厕所。
  他沿街疾走,但他焦急的目光始终没有搜索到一个厕所。
  这鬼城市!李思城心里骂开了。他瞅准一个胡同向里面拼命地钻,但胡同的对面却是更为宽大的广场。一抬眼,他就看到了“成都火车站”几个字。
  歪打正着。他终于在火车站一侧找到了厕所。正准备进去,一个穿着脏白大褂的女人把他挡住了,大声说:“钱,五分钱一个。”那妇女鸡爪般的手伸过来了。

  上厕所还要钱?李思城站住了。但这是成都,不是翠竹县。他很不情愿地从内衣里小心地掏出一毛钱。那妇女冷漠地找了他一枚硬币,然后拿了一张脏兮兮的纸递给他。李思城走进臭气熏天的厕所,刚才的便意一下子消失了。蹲了半天,没有任何结果。他担心时间长了还要加钱,便提了裤子出来,再也不敢向那冷漠的妇女多看一眼。
  李思城花了一毛钱五分钱买了一张全国地图,终于找了到河南登封。他知道少林寺就在登封县的嵩山。从地图上看,离登封最近的是河南洛阳市。一张到洛阳的车票是19块钱。现在,李思城只剩下四块一毛钱了。
  上车再说。李思城想,只要到了洛阳,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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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楼  发表于: 2011-12-04  

  第三十二章李思城的胡思乱想
  车是下午的车。李思城只好跟着人流到宽敞的候车室候车。候车室乱糟糟的,各式各样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来来去去。李思城的肚子又疼了。不过这次主要是因为它需要营养。候车室的玻璃厨里就有黄澄澄的鸡腿、香肠和不知名但一看就让胃发出哀求的食品。他强咽口水。他看见一个衣衫华丽、云鬓高挽的女士把一只啃了一口的大鸡腿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优雅地掏出手绢轻轻地揩着她那涂满口红的嘴。李思城不敢去看。他怕自己忍不住伸手去捡。他想,要是在老家,连妈妈这样在城里长大的人也会把那只被啃了一口的鸡腿拾起来,洗一下就可以做成一个菜。李思城断定,那只鸡腿其实只是沾了些灰,拍拍灰就可以下肚的。可是,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拾沾上了别人口水而且被扔进垃圾桶里的食物呢?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他强咽了一口唾沫,暗暗怨恨自己:李思城,你就是那么个贱骨头?饿死又怎么样?忍着吧!为了到少林寺去学艺,为了创造新的人生起点,这点饿都忍不住?当初慧能禅师为了学艺,宁可砍下自己的手臂,这点饿算什么?
  于是他心里坦然了。他极力装作是吃饱了饭的样子,像别的乘客一样把眼睛眯起来。他胡思乱想着,还真的睡着了。毕竟,自己一夜未眠,而这九月的天气是温暖的,即使在肚子闹革命的情况下也会恹恹欲睡。
  朦胧中李思城看到了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头。这是妈妈沈华的手,是姐姐思萍的手,一会儿又变成林如凤的手。李思城一激灵。他睁开眼就看见前面站着一个拖着长条鼻涕的小男孩子正伸着他那满是油泥的小手。那小孩可怜巴巴地对他哀求:“叔叔,给我点钱吧,我妈妈生病了,求求叔叔行行好吧!”那小孩满脸都是油污,只有两只眼睛是亮的,亮得一闪一闪的。李思城下意识地碰了碰内衣里的四块一毛钱。这可是自己的全部财富。但是,这个可怜的小孩子比自己更可怜。他不敢看那对墨亮墨亮的眼珠。他不作声。那小孩又开始央求:“叔叔,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给我点钱吧,哪怕一毛也行,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李思城的心在痛。他绝对有权向人们讲述肚子饿的感受。其实,这些年他几乎都是在和肚子打官司。他又有几顿吃饱过?他高瘦的身材如果有足够的营养就不会变得结实吗?他狠了狠心,掏出一毛钱塞进小孩的脏手里。本来,这一毛钱他至少可以去候车室外买一个烤红薯的。现在,他看到了一个比自己更饿更年幼的小孩。他以一种大哥哥的姿态把这种饿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那小孩终于走了。也许那小孩也看出穿着朴素的李思城决没有“大钱”,在这里多停留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他又开始向下一个目标——向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伸出脏手。可是那中年妇女根本就没看见。她自顾自地啃一只烧鸡,大嘴里嘁嘁嚓嚓地响。
  李思城突然悲伤起来。他想,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不幸的人?自己毕竟在亲人的牺牲下上了十来年学,而这个小孩却是在乞讨中度日。就拿这个候车厅来说,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几百种甚至几千种不同的人生。珠光宝气的、蓬头垢面的、趾高气扬的、低声下气的,每一种姿态每一种表情都清楚地昭示着一种人生。上帝在造人的时候,难道就已经把人的等级划分了?而这种等级差别是不是永远也无法改变?自己去少林寺学完武术回来,是不是就把自己改变了?是不是就可以随手把一只喷香的鸡腿扔进垃圾桶?是不是就可以挽救一个像刚才那个要钱的孩子的命运——让他去上学,让他通过知识去认识世界?学武术和这些事物到底联系有多大?既然找不出必然联系,干啥非得到少林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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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楼  发表于: 2011-12-04  
  
  一连串问题包围着他。李思城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武侠小说上的故事。他小时侯那种不谙世事的判逆又重新占据了他心。他突然明白,其实去少林寺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梦,一个经年已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它存在的梦。梦是理想吗?梦是力量吗?梦是诱惑吗?他不知道。他只是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这种梦,他就不可能战胜困难,就不可能以平常的心态去面对现实。他常常在想一个问题:同样都是人,人本来是应该平等的。千百年来千千万万人民所做出的牺牲和努力,不都是为了追求光明和幸福,争取和平统一,求得人人平等吗?可是,在已经八十年代中期的今天,为什么还有人可以随便地把完好的鸡腿扔进垃圾桶,而有人两天吃不上饭?他想不通。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他在16年的生命旅程中多半是把一些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东西通过梦来完成。他常常梦见自己带着他的宝剑在花丛上飞,在屋檐上飞。他甚至想像有一天他站在台上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他常常模拟自己背着一只手就可以把高大的攻击者轻轻一点就撂倒在台下,在人们的欢呼中他表情冷漠地负着手缓缓地消失在人们惊羡的目光中;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应:自己孤身一人,在广袤的大地上独行,像一匹冷酷的苍狼。他知道,要完成这些设想,必须练就一身武功。有了武功,他就会在“巴豆”还没有提起他来时已经把对方的肋骨打断;他就可以背负着双手走在大街上而没有人敢瞧不起他。或许,他还会演绎几出英雄救美人的故事。不过,不管那位美人要采取什么方法报答他,他都不会心动的。他的心里只有林如凤。他甚至天真的想像,等他成为万人尊敬的“大侠”时,林如凤的笑靥会如三月的花朵,让整个世界美丽而灿烂。

  少林,少林,你对我是何等重要!只有通过你我才能做到这一切!因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你怎么拒绝我,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投入你的怀抱来。因为,只有你才能圆我的梦,只有你才能赋予我无穷的力量!
  李思城想到这些,他的肚子也不叫了。他感到浑身都充满力量。不怕!一个人好,一个人吃了苦也好享了福也好,冷暖自知,没有牵连别人也没有别人分享。走吧,李思城,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必为一些区区小事而大伤脑筋呢?
  想到这些,李思城释然了。他那种埋藏已久的倔强从心底跑出来,在他的筋骨脉络里游动着。
  坐了半天,他感到屁股都疼了。他决定站起来走一走,反正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再有半个小时火车就要启动了。他走着,他低头走着。他不想让很多陌生的面孔累着了自己的眼。但在候车室的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一幅图像:一个小孩,一个妇女,正在墙角数钱。一分的,两分的,五分的,一角的。那妇女聚精会神地蘸着口水数,那小孩聚精会神地啃鸡腿,一只肥大的鸡腿已被他三两口就啃得只剩下一根骨头。小孩的黑嘴被油抹去灰尘,露出一个红得鲜艳的嘴唇来。

  李思城的思维被冻结了。他呆立在原地。那妇女数完钱,转过身又向人群指点开了。那个听话的孩子又跑向如烟雾般的人群。做母亲的用那双脏手捋了捋脏发,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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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楼  发表于: 2011-12-04  

  第三十二章饥饿的旅程
  下午,李思城随着人流上了火车。火车并不挤。1984年的秋天,改革开放的风还没有渗透到祖国的每一个角落,出外的人并不多。李思城找到了九号车厢,在28座上坐下来。他没有行李,所以可以四处乱转后再回来而不必担心行李被人拿走。
  坐在李思城身旁的是一个大胖子,腮部的肌肉像猪肚皮一样努力地下垂着,整个身体一大堆,占去了一个半座位;李思城的对面是三个座位,分别坐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和一位胖女人。那两个小伙子瘦瘦的,长得极相似,脸色就像被霜打过的菜叶。他们穿着还沾着泥土的中山装,但由于这是出门,毕竟还是在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衣,不过,那白衬衣已经不会再白了,一看就是被汗水浸泡过无数遍,黑而黄,像从狗屁股里拉出来的。尤其是那露出来的衣领,被彻底染上一层油汗,简直比他们的脖子还要脏。总之,这两个小伙子决不是城里人,但又不是普通的山里人。从他们的坐姿李思城已感觉到这两个家伙对于火车来说已经很熟悉了,那种淡然的态度几乎让李思城肃然起敬。不过,这两个小伙子因为旁边坐了个衣着华丽的胖女人,他们就不安起来。那个胖女人肥硕的身子本来应该占去三个座位的一半的,却偏偏只让那南瓜一样的屁股挂在车座的边上,好像坐狠了这座位就会塌下去似的。李思城一眼就看出这女人和那两个小伙子之间至少有半尺的空隙。这个空隙在火车开动半个小时后仍然没有缩短。

  车厢里很安静。偶尔有列车员操着标准的成都话推着餐车从走道里吆喝着,但顾客少得可怜。李思城身边的胖子眯着眼睛打瞌睡,鬼知道他睡没睡着;那胖女人倒买了一包瓜子,像小老鼠般嘁嘁嚓嚓地嗑。她的脸是光洁的,眉毛也精心地画过。她的手显然是经过精心的保养的,白而嫩,不过关节处鼓鼓的,像快要吐丝的肥蚕。她浑身露出的部分只有这些了,余下的已经被一袭印花的连衣裙包裹着,因为体胖,所以在这个可以乱穿衣服的秋天,她选择了裙子,而且是丝绸的。总之,这是一个不好让李思城判断年龄的女人,而且这身包装让李思城不敢长时间地看她。可是她就坐在李思城的正对面,只不要打瞌睡,不看她都不行。

  旅途是很无聊的。车已经把所谓的成都平原甩得老远,有奇嵬的山横里竖里的压过来。虽然是第一次坐火车,但李思城已经感到无聊。况且,肚子又开始抗议地叫了。连对面那女人嗑的瓜子香味也逗得李思城连咽了几口唾沫。斜对面那两个小伙子也不吭声,但终于点燃了一盒“翠竹”牌香烟,呛得那女人连咳三声。那两个小伙子连忙灭了火。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厢里昏黄的灯光照着恹恹欲睡的人们。晚餐上来了。两个小伙子一人弄了一盒饭,里面除了芹菜和米饭,还有历历可数的几块肉。李思城可不敢多看;那胖女人居然来了一只烧鸡,歪着嘴用白森森的牙撕扯鸡肉;李思城旁边那个胖子出去差不多半时小时才回来,打着饱嗝,剔着牙缝。李思城刚刚听过广播宣传,他猜想这位仁兄已经从位于八号车厢的餐厅回来。他忍着不去想不去看这些事,但那胖子哈出来的气却带着肉香,那女人撕扯鸡肉的动作又是那么顽强!别的不说,就连那两位和自己出身肯定相同的小伙子也吃上了饭,而且还是几块肉!

  李思城紧闭着嘴。那不争气的唾液如山泉一样不可抑制地涌出来,塞满他的牙缝,包围着他的舌头,一会儿就胀痛了他的口腔。他只有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望着窗外昏沉沉的天和影子一样模糊的树。他每一次转过脸去都只是为了把满口的唾液咽下去。他害怕自己的喉结在大口的吞咽时上下鼓动。
  李思城理解了什么叫做饥饿。母亲常常讲,自己小的时候,她经常吃葛根吃树皮,而且他却张着嘴咬母亲的奶,咬出了血。李思城忍不着想流出眼泪。一时间他暗暗对自己说:你要挺住!你的亲人们为了你吃尽了万般苦头,你现在吃这点苦算什么?
  但是,他的万般思绪仍然被咕咕直叫的肚皮动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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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楼  发表于: 2011-12-04  

  第三十四章肚皮最要紧
  这时,身旁那个胖男人终于开始与那个胖女人搭讪。李思城想着心事,没有完全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是那男的说自己是一个国营大企业的,经常到西安出差跑买卖云云。那女的也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一个肉联厂的会计,此次是去郑州姐姐家去探望。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像自己人了。最后,那女人居然从行李架上的包里取出好几个苹果,递给那男的。男人接了一个。那女人竟然又递了一个给李思城。李思城没有接。那妇人便客气地说:“小兄弟,看你文质彬彬的,半天不说话,也不吃饭,肯定饿了,你就吃了吧。”李思城不知是推辞不过还是因为肚子在强烈地要求他接着,终于伸手把那个苹果放在前面的小桌上。不多一会儿,那女的站起来,说要与李思城换换位子。李思城才知道她是别有用心的。自己也乐意换过去。于是便站起来,只觉双腿发虚,差点摔倒。

  这边,两个胖子找到了共同语言,聊得极开心。大凡坐火车坐出了经验的独行者,都会找一个比较投机的人聊天的。李思城在这边坐下来,旁边那两个小伙子掏出了刀子,递给他说:“把苹果削了吧。”李思城也不再想那么多,便三下五除二把苹果吃了。于是这边也开始聊起来。
  原来这两个小伙子是亲兄弟,一个名叫张留根,是哥哥;一个名叫张传根,是弟弟,是离翠竹县仅七八十里地的高县的。因为早年有一个姐姐嫁到了东北(具体原因俩兄弟没说),前年张留根便到姐姐那边干活挣钱了。他讲,一人每天能挣五块钱。干了一年,张留根已经把娶媳妇的彩礼全部送过去了。这次回来,一则为了去老丈人家送礼,二则是把在家闲着的弟弟也带到东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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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楼  发表于: 2011-12-04  
   
  张留根毕竟见过世面,因此老成得多;弟弟张传根很少说话,光说头晕,不习惯坐火车。李思城不由得有了信心。看来自己生来就是在外跑的料,折腾了一天居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如果肚子里有点东西,那肯定是神采飞扬。李思城没敢说自己是一个人背着家里跑出来的,只是说姑妈在河南洛阳,这次是没让家里知道就跑出来去看姑妈的。那张留根人挺实在,说着说着就从包里拿出几个熟鸡蛋让李思城吃。李思城本想推托,奈何肚子又开始抗议,只得半推半就,一连吃了三个。

  这一晚倒不寂寞。毕竟年龄相差不远,而且那张留根已经在外闯了三年。他讲东北的天气冻提死狗,吐一口痰转眼就结了冰;他讲东北的女孩高大秀美,泼辣豪爽。要不是自己家里非叫娶邻村的傻姑,他就是天天为东北的女人端洗脚水也愿意。不过,他也承认自己个子太低,长得不是那么标准,人家看上他的可能不大。他拍拍李思城的肩膀,说:“要是你老弟到东北去,保证被那些小妞们围起来,把你活活地扯吃了。”说罢就暧昧地笑。李思城从这笑里觉察到一个在外混过的人,已经失去了家乡那种淳朴。自己将来是否也会变成这样?李思城无法回答自己。

  火车在黑夜里正穿山洞。张留根这时像一个向导似的为李思城介绍,说这是穿秦岭了。火车钻山洞的声响如春雷,轰轰的,让人感到有疾风拍打紧闭着的玻璃车窗。对面的两个胖子已经停止了对话,那女人终于不客气地把头靠在那男的的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有了三个鸡蛋和一个苹果,李思城感到胃舒服多了。他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张留根的东北话题已经开始讲重了,李思城在不断的哈吹和不停的哦哦声中把头靠在车内的小桌上进入了梦乡。
  他实在太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什么比睡觉更舒服的事呢?
  宝鸡到了。
  宝鸡市是出川的第一个城市。秦岭像一把斧头,劈断了中原与蜀中的联系。自古以来,川人把秦岭视为畏途。出了秦岭,才算真正地从天险的蜀道走出来。而行程完盘旋在秦岭上的铁路,飞驰的火车得用一夜时间。要是在古代,须徒走出这山,其艰险可想而知。
  奇嵬的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黄而秃的土山,没有石头和山峰,只有杂乱的野草稀稀疏疏地贴着山,没精打采地生长着。刚进入秋天,这些野花野草已经毫无生气。火车在这样的山和黄土地上穿行。宝鸡站就要到了。列车员停顿了一夜的嗓子又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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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楼  发表于: 2011-12-04  

  第三十五章跳火车救人
  李思城睡了一觉。对他而言,秦岭的险峻在他的脑海里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不过,整个晚上他都觉得很闷,没有多少内容的胃老是在抽搐,酸水老是涌到喉头。幸好因为这酸水后面没有什么东西,终是没能吐出来。但是,那个第一次出远门且总是担心什么事要发生似的的张传根已经呕吐过两次,弄得走道里很臭。因为这是普通快车,夜间的列车员是决不会出来的。两个胖子已经憎恨地握紧了鼻子,打开了车窗。这可忙坏了张留根。他一面要使劲地拍打弟弟的背,一面又要处理这些秽物。没有扫把,他就用包里带着的一个床单翻来复去地蹭。他的脸色本来不是太好,这一来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向李思城讲关于东北的故事了。

  他思城也很着急。毕竟这兄弟俩对自己不错。萍水相逢,又同是邻县人,自己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但又束手无策。张传根已经把昨天吃进肚子里的全部饭菜吐了出来,却还想吐。这下张留根可不能再让弟弟吐在车厢了。他要把弟弟送到厕所里去。李思城赶忙帮他扶起张传根,连拖带扛往厕所走去。
  张传根在厕所里没有吐出来,但昏过去了。
  张留根慌了。他哪里见过这种事。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像阴晦的天空。李思城冲了出来。他猛敲在厕所旁边列车员小姐的门。那小姐还正趴在小台上,嘴角边挂着口水,晶莹欲滴。李思城几乎砸破了手,那小姐才没好气地打开门,怒气冲天地说:“干啥子?出了人命了咋的?”
  李思城顾不得和人家论理,赶紧说:“不好,有人昏倒了,快去看看!”
  此时,列车已经停在宝鸡站。
  张留根把弟弟从厕所里拖出来放在走道里。那列车员没了主张。列车员跑到她那间小屋找了半天,拿了一些药片。李思城认得那是些很可能过了期的感冒药、肠胃药等无足轻重的药品。这时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有一个男子说:“哇,这肯定是心肌梗塞,几分钟内不抢救,就要死人的!”张留根哇地哭了起来。李思城一把抓住那个把脸变成苦瓜的列车员,大声说:“找医生!快,找医生!”那列车员也哭了起来,说:“哪有医生?我们的医务室只有一些治感冒、拉稀、中暑的药,这病,我是头一次见到,这咋办?”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李思城见他们的表情就如同当初在清泉村,刘二娃家的母牛产了仔时,村民们围观一样。李思城听父亲说过,人昏过去了最好是掐人中。他使劲地在张传根的人中上连掐了三下,果然,张传根紧闭的眼翕开了一条缝,口里也吐出了白沫。
  必须赶快找医院强救!李思城对张留根一连说了几遍。但张留根已经六神无主,只顾流泪。
  汽笛长鸣一声。火车的接头处“咯噔”了一下。车门已经关上了。李思城着急地在张留根头上猛拍一掌,大声说:“赶快下车!找医院!”
  张留根总算听明白了。他马上对列车员说:“停车!停车!我要下车!”他以为这是公共汽车呢。列车已经启动了,缓缓地向前移动。李思城当机立断。他猛掀开厕所门,再掀开厚玻璃窗,大声对张留根喊:“快!跳车!你先跳!”张留根还在犹豫,李思城急得使劲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才狠心伸出一只腿去,然后双手吊着车窗,使劲往外一跳,终于落在铁轨外的石籽上,幸好火车还在滑动,没有加速。这时,李思城使尽吃奶的力气,抱起半昏迷状态的张传根往车窗外送。张留根随着火车跑,终于抱住了弟弟的双腿。李思城用力一送,张氏兄弟都滚翻在石籽上,不知死活。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们的惊呼声在耳边响。李思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救这兄弟俩!他毫不犹豫地把双腿伸出窗外,反吊着车窗,身子悬在空中。他感觉到身子像一片羽毛在空中飘,车窗伸出无数个脑袋像看西洋镜似的观看自己,张氏兄弟翻滚的地方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跳!跳!在第三个跳字于脑海间闪现的时候,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使劲往后倒弹出去。他感到火车轮子刮过的风要把他卷到冰冷的铁轨下面去,自己的身体像一个陀螺一样滴溜溜地转,身下的石籽割破衣衫,发出的嚓嚓声音……他停下来的地方离张氏兄弟已经有二三十米远。

  李思城挣扎着站起来,脑子里是一片混沌。他跌撞着跑过去扶张氏兄弟。此时的列车刚好驶完最后一节车厢。最后一节车厢的尾部站着一个拈警棍的高个子警察。他挥舞着警棍指着三个跳车人,嘴里大声骂道:
  “摔死你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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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楼  发表于: 2011-12-04  

  第三十六章初遇警察
  麻烦来了。
  李思城扶起张氏兄弟后,刚捡起一张报纸擦手上流出的血,三四个穿着警服的公安人员提着电警棍冲过来。其中一个年老的还掏出了手枪。他们像转遍了整个山头才寻到一只猎物一样兴奋得发抖,把三个年轻人围在垓心,操着陕西的方言大声地骂道:“奶奶的,抢人了?还不快给老子趴下!”其中一个掏出一副手铐,想铐人。但手铐仅有一幅,他现在正在选择目标。

  李思城这时出奇地冷静。他不紧不慢地用普通话说:“公安同志,这位同志心肌梗塞,不下车就要死人的!我们是出于无奈才跳车的。你们看!”他掏出火车票说,“我是要到洛阳才下车的。但是,车上没有医生,我们的人要是不快快抢救,就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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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楼  发表于: 2011-12-04  
  
  那个年老一点的警察仔细地看了看车票,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张传根,再察看了三人的身份证,才把手枪收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命张留根背着张传根,把三人带到铁路旁边的一间小屋里。那年老的说:“你们私自跳车,是犯了法的。你们看怎么办吧!”张传根傻了眼,但见弟弟微睁着眼喘息,心下稍安。李思城说:“公安同志,我是一个学生,这两位哥哥是到东北去干活儿的,想不到半路会得这心肌梗塞!这样吧,我留下来,让他们先到医院去看病。”

  那年纪大的警察扶了扶帽子,乜了李思城一眼,说:“你们也不容易。这样吧,念你们是初犯,而且的确有点儿实际情况,不拘留你们,罚点款算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万一被火车碾死了,你爹妈养你们这么大也不容易。”
  李思城不敢应承,他身上只有四块钱。这时张留根急切地说:“大叔,你说多少吧!”他的普通话竟然比李思城的还要标准。
  那年纪大的警察点燃了支烟,慢悠悠地说:“本来跳车嘛,是要罚五百元的。念你们都是娃娃,算了,就二百吧。”
  李思城傻了眼。他料想张留根拿不出二百来。况且,这二百块钱花得冤啊!他马上抢过话头,求那位老警察了:“叔叔,你行行好。我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你就少罚点。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你行行好吧,你看,他都快要断气了。你就做做好事吧!”
  那老警察可能觉察到这三个年轻人也没钱,同时也不愿真有一个人死在岗上。便很不耐烦地一挥手说:“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一百好了。少了这个数不行!”

  张留根已经准备掏钱了。但李思城觉得还不行。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扶起张传根对老警察说:“叔叔,你看,人都快死了,我们又出门在外,万一有个好歹我们连路费都没的啊!行行好吧,三十块钱好了。”
  那老警察厌烦地一摆手,说:“行了行了,掏钱吧,远远地走开,别让老子看了恶心。”张留根喜出望外,赶忙解开裤带从内裤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三张“大团结”递给老警察。老警察等于是把他们推出门去的。
  李思城和张留根像两只受了重伤的狗,一瘸一拐地扛着张传根走过铁道,问了一位搬道工医院的位置,急急忙忙地奔过去。
  结果是医院进不去。医院要交五百元的押金才能住院。李思城和张留根轮流背着张传根又转了回来。李思城叫张留根买了一瓶水给张传根灌下去。凉爽的秋风吹来,张传根竟奇迹般地转醒了。半个多小时后,他竟向哥哥要吃的。可惜那装着食物的包已经放在火车上了。
  张留根此时已经把李思城当作朋友了。他告诉李思城,自己身上还有三百块钱。李思城与他商量,先找一家旅社住下等明天再坐火车。

  当晚,张传根已经能吃下一碗面条了。这一天来,李思城终于吃饱了两顿饭。当然,这全是张留根抢着掏的钱。
  第二日,张传根几乎全部好了。其实他的病情很简单,第一次出远门,受不了车厢里的闷空气而产生的症状。
  下午,三人又来到宝鸡站,重新乘坐火车。张留根花了三块钱办理续票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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